“黄老总!弟兄们,两天两夜的佯攻辛苦了。不然这样:让他们先填填肚子,再去长岭村支援梁总他们可好?”聋鬼与黄况从伏柳撤回到东龙时,他征求黄况的意见。
“这个这个,这个问题嘛!”黄况手搔头皮,作不出决断。梁遇给他的任务,是天拂晓的时候从伏柳撤退直接前往长岭村支援。他同意聋鬼取道东龙,已是违背上级的指令了。现在聋鬼又说要让手下填一填肚子,他那敢下这个决定!到时梁遇怪罪下来,他吃不了兜着走。可眼见大家佯攻了两天两夜,用生命去搏,那样的辛苦他又不忍心。再说,人是铁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东龙圩到长岭村还的一段路程哪,那能让大家空着肚子去镇压赤佬。
“黄总,就吃个饭而已,耽搁不了多少时间。”四狗见聋鬼出了声,也走近来附和。
黄况看看聋鬼,又看看四狗,心里盘算着他们内心深处藏着什么目的。他早有耳闻,聋鬼出生时是手先出,是长岭村的花七婶使出浑身解数,才让他来了人间。在东龙圩,聋鬼一见到花七婶,平时的那份吃人不吐骨头的劲头,就似霜打的茄子蔫了。现在要他带人去打长岭村,是不是怕他日见到花七婶脸上失色,故意借机拖延时间。
至于四狗,他只是聋鬼的跟班,大概是出于对聋鬼马首是瞻的附和,或者是他知道长岭村游击队了得,胆吓破了不敢去而作的打算。
黄况思之再三,竟不作任何的表示;只说人有三急,找茅房去了。
“黄总,来来来。我带你去方便。”四狗殷勤地请黄况。他请黄况时,向聋鬼眨巴了一下眼睛。
聋鬼对四狗点了点头,就带着他的一百多号地方武装,到自己家里去了。他的这一番操作,是不是出于花七婶的原故不敢去攻打长岭村,或者是老谋深算等梁遇攻破长岭村再去狐假虎威,如败撒腿就跟着跑之类,又或者他还有什么顾忌不得而知。反正,他要在家里整一顿饭菜给一帮泼皮填饱肚皮,那是不争的事实。
枪打出头鸟,椽子出头头先腐,这几乎是万古不变的事情。黄班长和李贵争先恐后的往潭头岭岭顶上爬,却成了韦祝英的活靶子。天青和天禄,当初是领受了他们的两道白光。现在,韦祝英赠给他们的是两粒橙黄色德国造花生米。白光,从背后垂直穿胸。花生米,则是从头顶斜斜的飞向肛门。白光垂直而下,抽出时红泉满天。花生米斜透没有回头,留下一阵的空虚之后才是腥臭的液体奔涌。但有一个共同处:对错善恶之气息,每每朝着应去的方向迈步。
在韦祝英的接连发射间隙里,梁岳英也射了一发。他这一发的命中率,也相当的高。跟在黄班长和李贵后面那只肥肥的黄狗,完全是应声倒地。其时,那只黄狗正仰起身子,露出毛茸茸的前胸。德国造的花生米从心口直达后背飞出,还带着啾的风声射向后面的一蔸苦丁树。
瞬间出现的生命凋零,让潭头岭的战场气氛即刻展露两个层面。韦祝英这方,得胜情绪空前高涨。韦辅溪说,来呀来呀来呀!梁遇那边呢,他们想不到潭头岭有埋伏,纷纷倒退回去。
北岩的洞口呈椭圆形,宽高六尺上下。岩顶上长长的藤蔓,如水帘般将洞口隐藏。洞口左右的杂树茅草格外茂盛,严严实实护卫着洞口。风来撼动少力,雨临插不进足。当然,日月之光倒是无孔不入。如果是陌生人,就算似花狼一样给了他们图纸,也难觅芳踪。
北岩洞口的外面平台,有七尺来宽。不过,地面上都是些坚硬的石头。稍有不慎,脚趾头有开裂之苦。村民们若不是因为外敌来犯,很少到北岩里来。至于那些好奇之辈,那又另当别论。
游击队来北岩商议事情和把北岩作为村民避难所,以及其左边田垌挖鱼塘,来来往往的脚印形成的小路,在白天清晰可见,晚上就不敢说那是大路了。许多时候,都是凭着感觉走。
唐道带着一队人马,本已到了北岩右边的山上,可以说已经到了北岩洞口右边的附近,因为到处都是树木杂草,几次寻不着洞口。那时,五叔公出到洞口,韦德人又带着村民从鱼塘这边来。唐道发觉有情况,不敢大胆行动,在一旁潜伏等候时机。因他相当清楚,有人就有杀伤力。
韦德人也知道敌人就在这一带,他安全地送村民进入北岩之后,就退回鱼塘边,以牵制敌人进入北岩搜寻。他蹲在鱼塘边不久,韦绍伯和天霸也从村里赶来了。
“韦德人,怎么样!村民都安全进北岩了吗?”韦绍伯问。
“进是进了;而且还是五叔公带进去。不过,北岩右边岭上有敌人活动。”
“啊!”
“怎,韦绍伯;村背岭上什么情况?”韦德人说时,把脸转向天霸,“天霸,水玉生了吗?”
“生了!”天霸答。但答时,觉得他的语气中有许多说不出的味道一般。
“怎么,生了还有什么忧虑!”韦德人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。但,看真切些时,发现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北岩右边的山上看。很明显,他时刻注意着敌情。
“韦德人,天霸还来不及知道水玉是生男生女,就被我叫来了。”韦绍伯帮天霸答。
“生男生女有什么好挂怀!”韦德人说:“只要是自己的骨肉,祖国未来的花朵就中。唔,我怀疑天霸是怕孩子生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,特别是潭头岭那里刚出现德国造发出的声响,怕我们村游击子队顶不住敌人的第三次围剿,而伤及刚出生的幼小生命吧!”韦德人见天霸不吭声,好像说中了他的下怀,于是继续说道:“天霸,这没有什么好怕!我们的备战,做得相当的到位。而且韦绍秉在敌人攻村前,先一步送回了消息。潭头岭、墓坪岭和村南岭,都有我们的队员分兵把手。刚才从潭头岭传来的德国造响声,应该是韦祝英他们占据了制高点发出。我们只要安顿好村民,不拖桂中韦世汶二十九团的后腿,就一定能打退敌人的围剿。”
“这个!”
“走!北岩这里暂时没事,我们到廖鸿亮负责的墓坪岭、潭当和桐木冲一带看看。”韦德人说时,已移动了身躯。
梁祖坐的腿脚功夫虽不及韦世泽,但也差不到那里去。这从他身上到处都是毛的模样,就可见生机能量之一斑。他和韦世泽比脚力,韦世泽胜于短途的快速,而他的亮点在于长途的跋涉。
韦世汶的命令一下达到梁祖坐的身上,梁祖坐就用他的长跑耐力来说话。轩村的路程与伏柳的路程差不多,但道路的崎岖却比伏柳难为多了。只见他上山下坡,趟河过垌,气不喘脸不红,仿佛脚下有使不完的劲。韦祝英在潭头岭扣动第一次板机后不久,他已到了轩村的地界。你说他路上是跑着也好飞着也罢,反正为了长岭村游击队的生死存亡所展现的暴发力,他在反围剿结束后自己也说不上来。一句话,情况危急脚底生风。
“十三叔公,小天和他母亲回县城了!我们,”小强仰头望着十三叔公问。
“嘘!”十三叔公作了一个制止发声状。
新村在长岭村村南岭之南,距长岭村有几公里的路程。十三叔公曾听韦世汶说过,新村那里也有很多热血青年。现在长岭村有难,如到新村去活动活动借一借力,说不定到时来一个虚张声势,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未可知。十三叔公这样想时,也这样做了。
十三叔公这一次做对了。新村确有很多热血青年,而且多得令十三叔公都不相信的自己眼睛。
首战失利,梁遇久久地审视着潭头岭。不错,潭头岭岭高坡陡,石壁光滑,不利攀爬。岭上的树木稀少,也不利于隐蔽着前进。游击队居高临下的对着自己打,再多的兵也是枉送性命。
梁遇想不明白的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,已调动了大批的游击队到了伏柳支援,留下驻村的游击队人数,最多够在村口与各要道巡逻,完全没有在潭头岭制高点伏击的可能。那么这个可能,是不是自己天衣无缝的调虎离山之计被韦世汶识破。或者,这调虎离山之计在某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。比如,走漏了风声,队伍里藏匿着内鬼。难道是花狼是个两面派?不不不,凭他对花狼的了解,花狼知道他的利害。若花狼敢出卖他,日后花狼少不了不见天日的下场。那么会是谁呢?
啊!梁遇狠拍一记自己的脑门。
“黄卓高!”梁遇想到了什么呢?原来他想到了刚才在半山腰时,黄卓高发出的呀声。
黄卓高,在他的手下讨生活。待人接物,不管在那一方面都显得中规中举。可他的这一份中规中举,不正是隐藏在队伍里的赤佬所表现的模式么?
天德说过,有人发现黄卓高经常去十三叔公经营的废旧店铺走动。十三叔公的废旧店铺,不是老牌而是新开。当然,十三叔公能开新店铺,这是他的自由。只不过,十三叔公新开的位置不在别处,而是离县队不远的地方。如果十三叔公新开的废旧店铺,是韦世汶探询县队的动静设置的一个点。那县队的一举一动,就在韦世汶的眼皮底下。县队里的内鬼一有消息,第一时间得到传达。当时,他听天德这么一说,也就这么一听,并没有把其放在心上。现在看来,十三叔公在县队附近开的废旧店铺是真有问题了。
既然黄卓高有去十三叔公的废旧店铺活动的嫌疑,那么刚才黄卓高在半山腰发出的呀声,无疑就是向游击队巡逻或暗哨的人发信号了。梁遇的理由诸多: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和围剿长岭村游击队的时间,除天德和叶苍玲两人之外没有向其他人透露,他黄卓高无从知晓。眼看攻打长岭村游击队在即,他黄卓高没能把信息传出去,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能故意借爬山的失足发出信号。
“到!”黄卓高相当清楚,梁遇的这一声喊,是把战场的失利归咎于他了,或者怀疑于他了。
如何破局呢?
黄卓高在走向梁遇的短短几丈远的路程里,也是福至心灵!他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,走路颤颤歪歪,几次跌倒了又爬起来。手上脚下到处都是碰伤的惨状,哗哗地流着血。
梁遇面色沉沉的看着黄卓高屁颠屁颠的走来,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如何的拷问于他,或者什么也不问,就送给他几粒花生米。